2022 年夏天，在影剧院因疫情影响按下了暂停键的时刻，北京市曲剧团通过直播平台推出数期“嗨享名家经典，共赏北京曲剧”的云上赏戏活动。为此活动拉开帷幕的是连续四场不同时期、不同演员所演绎的同一部北京曲剧作品——《烟壶》，这种有别于常规的做法，足见该剧对于北京曲剧 这一诞生已70年的剧种的重要意义，也体现了北京市曲剧团的各位演职人员对该剧的深厚感情，而这一切都要从 1995 年的一通电话说起。

聂小轩与寿明月下对弈，柳娘陪伴在一旁做针线活

孙宁 饰 聂小轩

卢雪文 饰 柳娘

聂小轩与柳娘父女

1995 年，编剧张永和拨通了好友——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员、导演顾威的电话，邀请顾威来为北京市曲剧团执导自己改编自邓友梅同名小说的曲剧《烟壶》。顾威导演在十几年后回忆起这段经历时表示 ：“我虽说过去接触过一些曲艺，但对曲剧几乎完全不了解，对曲剧团的情况也是一概不知。然而我竟在电话中就答应了下来了。”

其时的北京市曲剧团，正处在艺术事业的重要转折关头，《烟壶》这台戏的正式上马，不言而喻地带有几分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敢与悲壮。当然，曲剧团的主创们决定搬演该剧，有着三方面的深厚自信 ：一是《烟壶》具有鲜明的爱国主义主题，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 ；二是剧目的浓郁京味儿题材和其清末的特定历史背景正与北京曲剧剧种的特长相吻合；三是编、导、演等主创队伍经过多年的艺术积淀，能够充分胜任该剧的创作演出。

盛国生 饰 乌世保

乌世保教训徐焕章

翠喜为九爷开心解闷儿

秦鸣 饰 寿明

1995 年 5 月 25 日，北京曲剧《烟壶》首次公演，立刻引起了轰动。在随后的 9 个月时间里竟连续演出了百场，终于使北京曲剧事业再一次看到了前进征途上的希望。该剧的成功演出，也使北京市曲剧团找到了一条“构建演出市场，培育曲剧观众，让曲剧走向社会”的经营之路，使剧种剧团绝处逢生，道路越走越宽，开启了北京曲剧事业的崭新篇章。27 年来，该剧常演不衰，并获得了多项荣誉。2017 年中德建交 45 周年之际，《烟壶》受邀在德国柏林举办的中国文化节演出，成为北京曲剧走出国门的首部作品。

无论是第一次欣赏曲剧的新观众，还是多年沉醉在这一京味儿艺术的老朋友，都会欣喜于该剧沿用了 27 年开场录音，那是一阵充满浓郁京韵的北京曲剧标志性的单弦儿、八角鼓的伴奏，顾威导演那浑厚的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幕后响起 ：“各位，您知道北京的地方戏么？我告诉您，就是北京曲剧。它是老舍先生 1952 年给起的名儿。这曲剧的曲是以单弦儿牌子曲儿等北方曲艺和民间曲调儿为基础，演起来是说唱结合、通俗易懂、旋律优雅、韵味独特。这出戏讲的是老北京的事儿、老北京的平头百姓。要是各位觉乎着还好听、好看、好玩，从中再能悟出些什么，我们就没白辛苦，这儿先给各位道谢了。”这段唠家常式的开篇语正是道出了该剧所追求的整体艺术特色，即“好看、好听、好玩”，亦融入到北京曲剧这一独特剧种未来发展的血脉当中。

聂小轩在狱中将手艺传于乌世保

张绍荣 饰 九爷

刘勇 饰 徐焕章

聂家父女收留无家可归的乌世保

北京曲剧《烟壶》的故事性强，能让观众看得明、认得清、坐得住，所蕴含的人生意义又十分耐人寻味，其讲述的是以“古月轩”鼻烟壶而闻名京城的匠人聂小轩与他的女儿柳娘相依为命的故事。清室王府贵胄九爷为独霸聂小轩父女精心烧制的“胡笳十八拍”图样的孤品鼻烟壶，把聂小轩投入了大牢。在狱中，聂小轩与被洋奴巡警徐焕章诬陷入牢的正直旗人乌世保关在一处。为了不让鼻烟壶的手艺失传，聂小轩将绝技传授给乌世保。一年后，聂小轩、乌世保相继出狱。而九爷与徐焕章为了取悦日本人，又让聂小轩烧制“八国联军进北京”卖国画样的烟壶，并威胁聂小轩如果不照办就要砍掉他双手。聂小轩最终宁愿在车轮下自毁手臂也绝不顺从。最后，柳娘与已成师哥的乌世保结下婚配，并在朋友寿爷的帮助下，一家人远走他乡……曲终幕落，留给观众的是精彩的故事和一个个鲜明的人物形象，更有无尽的思索，思索自己是否也是“人活天地间，步步总是那么艰难”的飘零之人？是否也是“见怪不怪，再怪也有因和果”的洒脱之人？是否更是“轮回不灭是忠魂”的刚毅之人？

剧中 9 个主要人物性格鲜明、层次丰富，在表演塑造上也绝不脸谱化、概念化，如老实本分、恪守工匠精神又不丧失气节的手艺人聂小轩 ；俏皮伶俐、快言快语、性格直爽的柳娘 ；仗义执言遭歹人陷害，又重拾信心自食其力的乌世保 ；精于世故、爱面子好虚荣、喜贪小便宜又心肠不坏的寿明 ；位高财重、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当权派九爷 ；勾结洋人、狗仗人势的无耻小人徐焕章 ；无依无靠只能选择依附权势充作玩物，心中却仍存着一点善良的“外宅夫人”翠喜 ；对上精于逢迎帮衬，对下狐假虎威声色俱厉的奴才李贵等。另有一位起到关键幕间串场作用的唱曲人，亦可以被看作是剧中聂妻灵魂的化身，用声音塑造了这位不幸死于八国联军侵略炮火中的（柳娘）母亲形象，成为这部戏的独特艺术创造之一。

聂小轩试探女儿对亲事的态度

王璐 饰 翠喜

九爷威胁要砍掉聂小轩的双手

万海峰 饰 李贵

正如顾威导演在排练场一直强调的那样 ：“人是复杂而又难以说清的。演正面人物自然是需要立体、深刻的。剧本说的是爱国，但要避免直扑爱国，要演出渺小人物的伟大心灵，而不能光剩下伟大心灵。演反面人物，要演人而不是演坏，这并非是要在坏人身上找优点，除了对其道德评价外，还应表现出历史和审美评价。”

熟悉北京曲剧特色的观众不难发现，《烟壶》相较之前《杨乃武与小白菜》《箭杆河边》等脍炙人口的北京曲剧作品，最大的不同在于在音乐元素上的大胆探索，除了传统的北京曲剧曲牌，如《太平年》《照花台》《流水板》《山东落子》《农民乐》等，又加入了当代观众喜闻乐见的民歌小调，极大开拓了北京曲剧舞台的音乐语言边界。

陈虹菁 饰 唱曲人

柳娘劝父亲远走高飞离开京城

聂小轩激愤之下要废掉自己的手

聂小轩面对忘妻发誓绝不给侵略者献艺

受限于舞台剧的空间和时长，戏曲舞台的剧中人往往容易沦为讲述故事和表现某些意义的扁平化工具人。为避免该剧沦为乏味的平庸之作，《烟壶》的主创们在营造机趣方面可谓下足了功夫，在舞台上力求创造出“满台生活”。

北京曲剧《烟壶》从剧团命运风雨飘摇的 1995 年首演至今，经过几轮演员的更换，依旧得到观众的喜爱。它见证了北京市曲剧团的成长，也见证了几代北京曲剧人的舞台风采，更承载着北京曲剧艺术的传承与未来。2015 年，为纪念北京曲剧《烟壶》创排演 20 周年，北京市曲剧团在天桥剧场举办了隆重的纪念演出活动，分“老、中、青”三组阵容演出，引发了观众争相观演的热潮。这是北京曲剧这一北京唯一地方戏代际传承的最佳展示。2022 年，为纪念北京曲剧剧种命名 70 周年，该剧还会交由更年轻一代的北京曲剧人继续传承和演绎，把好听、好看、好玩的北京曲剧艺术介绍给更多热爱民族艺术和京味儿文化的观众朋友们。

气急败坏的九爷一伙儿

柳娘与乌世保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