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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盖物语

作者：文· 图 /檀怀宇

来源：《旅游》杂志

发布时间：2022-08-02 15:10

华盖，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对树的称谓和描述。那些身材高大、枝叶能在地面投下一片阴凉的树都符合华盖的描述，有趣的是这些植物不仅仅是裸子植物和被子植物，也包括巨大的蕨类植物和多肉植物。这些自然环境中的树种分布在全世界的不同气候带，在植物园中则能够汇集一堂，它们身上的故事，都是在讲述人类认识世界和创造美好生活的经历。

在国家植物园南园的热带植物温室，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这棵树隐藏在众多绿色植物之中，即便游客从它下面走过，看到“菩提树”的标牌，多数也只抬头仰望其茂密树冠：“啊！这就是菩提树。”

华盖

一棵有着清晰标牌的菩提树出现在植物园的温室里，这一点儿也不稀奇，在中国南方的植物园或野外，能见到巨大的菩提树。菩提树是桑科榕属的植物，听到“桑科榕属”，植物分类学家们脑子里肯定瞬间就对这个物种的生存区域有了个定位，植物育种专家们马上就会知道这棵树在低纬度地区容易存活，这就是桑科植物的特点。能够限定它们生存范围的决定因素是温度，黄河以北的自然环境，菩提树就绝迹了，像北京所在的北纬40°地区，只有到温室中才能看到菩提树。

公元前 528 年，悉达多王子经过 6 年的苦修，终于走到尼连缠河边的一棵大树下打坐冥想。在这次的深度冥想中，他终于认识到了宇宙的根本法则：精神世界的困扰只能由精神的方法来解决，这是值得纪念的瞬间。之后，悉达多王子被尊称为觉悟者，梵语觉悟者的音译就是“佛陀”，他身边的那棵大树就被称为“觉悟之树”，梵语音译为“菩提树”，这个地方也被称为菩提伽耶。2002 年，菩提伽耶的摩诃菩提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华盖

佛陀在世时，他每年在印度河流域巡回布道宣讲佛法，佛陀的僧团也都会途经这里，从那时起，菩提伽耶和那棵菩提树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2500 年来受到全世界佛教徒们的顶礼膜拜。他们每个人都渴望一生来这里一次，这都是在向觉悟者致敬。“向觉悟者致敬”的梵文发音，就是“南无阿弥陀佛”。

1953年，印度前总理尼赫鲁访问中国，携带了一棵从菩提伽耶那棵巨大菩提树扦插下的树苗，他交给了毛泽东和周恩来，然后放在当年中科院植物研究所北京植物园置于温室中养育，这就是国家植物园南园那棵菩提树的由来。

世界上第一棵从菩提伽耶菩提树上扦插的树苗在斯里兰卡康提的佛牙寺，今天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我见过从菩提伽耶的菩提树上扦插树苗移栽到其它地方的，还有瓦拉纳西鹿野苑、泰国曼谷玉佛寺、泰国清迈素贴寺、老挝琅勃拉邦阿汉寺、缅甸仰光大金塔、印度尼西亚婆罗浮屠。

华盖

在国家植物园内的香山樱桃沟，有一片奇特的水杉林，树木都长得又高又直，枝杈不多，树叶都很细碎，整体效果非常奇特。在这片树林的尽头，有一个约 9 平方米的草棚，棚里有一块硕大无比的树墩，旁边的解说牌揭示了它的秘密。这是一块巨大的“水杉树桩”，它来自水杉的原产地湖北利川小河镇的稻田中。其树于 20世纪 50 年代初被砍伐，大树树根部分由于深埋地下而保存完好。经鉴定，此水杉树龄有数百年。

水杉是世界上珍稀的孑遗植物，远在中生代晚期的白垩纪，地球上就已出现水杉类植物，并广泛分布在今天的北半球区域。大约在第三纪冰川后，地球气候发生快速变化，北半球中高纬度地区都覆盖了厚厚的冰层，水杉类植物几乎全部绝迹。在欧洲、北美和东亚，于晚白垩纪至上新世的地层中，水杉化石均有发现，但一直未发现活体植物，植物学家曾经一度认为水杉在地球上已经绝迹。今天在樱桃沟里看到的水杉最粗的直径已达35厘米，高度20米，那个草棚下的树墩直径接近2米，如果把眼前的水杉等比例放大，当它们直径到达2米时，高度是120米，那是40层楼高，在当今世界范围内，找不到一棵这样的植物。所以，与恐龙同时代生活过的物种，无论是植物或是动物，都是货真价实的“活化石”。

在植物分类体系中，水杉属于裸子植物，它喜湿怕涝，且不耐寒，所以，水杉对气候环境的要求非常苛刻。中生代尤其是白垩纪，地球温室效应严重，气候非常适合水杉的生长，于是水杉遍布了整个北半球各个大陆。白垩纪晚期的大冰期到来，就在这几千万年里，恰巧印度板块自南向北撞击亚洲大陆，青藏高原崛起，挡住了西风带吹来的寒风，同时在川、鄂、湘交界处扭曲板块形成褶皱，地区小气候环境复杂，客观上形成了与北京樱桃沟相似的环境，在那里生活的水杉才得以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华盖

水杉至今还属于“濒危物种”。水杉姿态优美，叶型秀丽，纹理通直，是珍贵的园林绿化树种。同时，它的发现为研究古植物学、古气候学、古地理学及地质学都提供了非常有用的资料。

樱桃沟水杉林，最初是1972年由武汉植物所引来种子，在育种基地播种出苗后，于1976年和1979年分两批把苗载在溪沟内。樱桃沟内终年流水，湿度大，背风无严寒，满足了水杉生长的条件。现在，满沟近180余株水杉已蔚然成林，步道蜿蜒，是北京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台风“烟花”登陆上海，很多公共交通都中断了，上海植物园和辰山植物园都在风雨飘摇中，很多植物经不住风吹雨打，但有一种大树如果被水淹了，就算长时间泡在水里人家也不在乎，它就是传说中的落羽杉。

落羽杉这个名字来自于人们对它叶子的描述，它的叶子形如羽毛，柔软美观，颇有诗意。各种杉树的身躯都高耸挺拔，它们高大的身躯有利于叶片在高空进行光合作用和呼吸，如果不能呼吸，植物也会被憋死。

落羽杉也被称为“秃柏”，秋天它的针状树叶会变成橘红色，然后脱落，最终整棵树都秃了，秃就秃吧，一岁一枯荣。落羽杉是乔木类裸子植物，属于松杉纲松杉目杉科的落羽杉属，它是晚古生代的孑遗植物（二叠纪晚期的化石被发现了），主要分布于东亚、北美和大洋洲。比如落羽杉和池杉，它们都是杉树，外观差别很大。杉科植物有长寿基因，从红杉到红豆杉，活几千年都是有的。目前，地球上最长寿的生物就是一棵杉树，它已经有7200岁了，叫屋久杉，这棵树生活的地方就是世界自然遗产屋久岛。

落羽杉原本生活在墨西哥湾周边和美国东南部的大片沼泽泥潭之中。在漫长的地质年代中，落羽杉演化出了一套匪夷所思的生存技能，它们会从土壤以下的根部向周围长出“突出地面的膝状根”，这种膝状根能长到距离地面 1 米多高。从功能上来看，这些分枝能够起到阻止各种腐败物质靠近树干、掩埋树干基部的作用。这很重要，其它树种就是因为树干基部被掩埋不能呼吸，造成树木活生生被憋死。于是，其它树木不能生活的沼泽，落羽杉就可以在沼泽中大面积生活了，它演化出了独一无二的竞争优势，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叫“沼泽柏”。

厦门园林植物园里有个棕榈植物区，里面有各色各样的棕榈树。棕榈科植物是个大家族，有用于制作香料的香棕，有生活在纬度最高地区的欧洲棕，有巍峨挺拔的大丝葵，有书写佛经的贝叶棕，还有榨棕榈油的油棕和可生产西谷米的董棕等。椰子树的样貌就是非常典型的棕榈科植物，结伊拉克枣的海枣树和用于做蒲扇的蒲葵都是棕榈科植物。

在自然环境中，棕榈科植物是地球热带地区最常见的物种，在海岛上更是随处可见。这类植物对环境要求不高，只要够热够湿润，它们就会长得很茂盛，棕榈树是所有热带海岛上最常见的大型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