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越到高处越是陡峭，路面也越加破损。未铺砌的土路满是石块，残留的雨水让路面坑洞变成了黄泥荡。我几次以为弯太窄、太急车过不去，司机森吉却都灵活地操纵着车辆攀上一道又一道陡坡。在不断颠簸中，我透过树林的空隙朝低处看去：两条河流从山的两侧奔来，切出窄而长的河谷，岸边梯田层叠；两河交汇处一座宗堡庄严矗立，白墙、红顶与金塔掩映在盛放的蓝紫色繁花中。

季风将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带到喜马拉雅南麓，是普那卡的蓝花楹烂漫的时节了。

进到佛寺

在去切米拉康的路上，我们已经看见许多蓝花楹了。小径穿过梯田间的村庄，通向山丘上的寺庙。5月中旬，海拔仅1200米的不丹古都普那卡温暖、湿润，夹道的绿树茂密，数棵蓝花楹开得几近荼蘼，树梢尚有花枝招摇，树下已落了满地花瓣。

在不丹旅行，佛寺是最常去的景点。早在公元2世纪，佛教已经传入不丹。更重要的时间节点则是8世纪，莲花生大士飞临不丹，这是不丹成为藏传佛教王国的开始，从此莲花生的塑像出现在几乎每一座寺庙里。17世纪夏宗·阿旺朗杰统一不丹，确立了政教合一、以宗教领袖为尊的制度。整个国家随处可见佛教的痕迹，乡村里矗立着佛塔，山坡上翻飞着经幡，人们在经过路口的转经筒时总会习惯性地顺时针绕行。不丹的历史记载与佛教传说交织混杂，作为史实它们往往太天马行空，作为神话则蕴含了许多现实意义。

其中最令不丹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之一便是被称作“癫圣”的竹巴衮烈。向导诺布一边带着我们朝切米拉康走去，一边讲述这位僧侣的奇闻异事。汉语流利的诺布将竹巴衮烈比喻为“不丹的济公”，以说明其离经叛道、玩世不恭。竹巴衮烈衣衫褴褛，四处游荡，居无定所。他放浪形骸，喜欢歌谣与玩笑。

15世纪末，竹巴衮烈从西藏来到不丹，在此留下不少降妖除魔、弘法显圣的传说，由此深受不丹人的喜爱与敬仰，其中很有趣的一个故事是关于羚牛的诞生。羚牛被视作不丹的国兽，是一种世界罕见的珍稀保护动物，有着羊角牛身的奇特外表，主要分布在喜马拉雅山东麓密林地区。而在传说中，羚牛来源于竹巴衮烈的一个玩笑——他在不丹游走时，信徒希望他能展露神迹，于是竹巴衮烈先饱餐了一顿信徒供奉的羊肉和牦牛肉，然后将羊头骨放在牦牛骨之上，再一弹指，便创造了既似牛又似羊的奇异动物羚牛。

一座小小的方形佛塔出现在眼前，我们绕过这座比寺庙更古老的佛塔，向寺内走去。传说在多楚拉隘口曾有恶魔，这个 3100 米高的隘口是现首都廷布到普那卡的必经之路。恶魔会袭击每一个经过隘口的人，山谷里的居民都生活在恐惧之中。竹巴衮烈听闻之后来到隘口，恶魔变成了一只狗逃跑。但竹巴衮烈认出了恶魔，以神力降服了它，将其埋在普那卡的一座山丘下。然后，他说着“Chime”（意为“没有狗”）这个词，在山顶建了座黑色佛塔。后来，竹巴衮烈的侄子为纪念他，在佛塔旁建立了切米拉康（Chimi Lhakhang），意即“没有狗的寺庙”。

这天正逢有活佛来访，我们刚踏进佛殿看了一眼古老、精美的壁画，还未来得及认真观赏竹巴衮烈的塑像，就被彬彬有礼的僧侣请了出去。匆匆出门，便看见僧人吹着法号开路，宏伟的乐声中，活佛微笑着踏进了佛殿，身后跟着一群小和尚。

不知活佛要在殿内待多久，我们只能选择离开。寺外的菩提树下坐了不少等候的当地人，以女性与夫妻居多。不丹人相信，朝拜切米拉康有灵验的求子效果，因此这座寺庙总是来访者不绝。但我更好奇的是，“没有狗的寺庙”会有这么些悠闲懒散的狗——两只懒洋洋的大狗趴在寺门处睡觉，一只狗则趴在院子里晒太阳，还有两只在蓝花楹树下溜达。

诺布儿时的梦想也是成为一位僧人，他说 ：“信佛者善待万物，这些狗由切米拉康的僧侣喂养着，他们会把饭菜分给狗吃，而且，被竹巴衮烈降服的恶魔后来也变成了佛教护法者，是本地的保护神。”

阳光从菩提树的叶子缝隙洒落在虔诚等待的众人身上。刹那间，我好像窥见了一点这个传说的历史含义：外来宗教与本地信仰的融合。

不丹人家

普那卡城沿河谷展开，我们的车顺着山路驶入高处的人家。主人将我们迎进院内，端上姜茶。好奇的同伴打听着情况：盘山路是山上的住家开辟的，因而不像公共道路那样平整；这个接近山顶的院子也是他们自己建造的，生活着一家五口，自住之外，也接待如我们这样的游客饮食或留宿。

“能住这么大的院子，确实不错呀。”同伴俯瞰着山下的河谷感叹着。四周山林茂密，院落开阔、整洁，传统民居样式的房屋有漂亮的木窗棂，绘着细致的花纹，还装点着几盆鲜花绿植，氛围安宁、温和、朴素，这也是我对不丹的印象。

长久以来，这个藏在喜马拉雅边缘的小国，如雨季的雪山般笼着一层神秘的云雾。1907年结束神权统治，建立世袭君主制；1960年代有了第一条像样的公路；1970年代开始限量接待外国游客；1999年成为世界上最后一个开通卫星电视与互联网的国家；2008年国王主动放权，推动了不丹历史上首次全民选举，将不丹变成了议会制的民主国家。

这个国家从来不是传闻中的绝对封闭，“Bhutan”一词可能来源于梵语“Bhotant”，意为西藏的尽头。自古以来，不丹与中国交流不断，最古老的一批寺庙据说都是松赞干布下令建造的 ；不丹也是南方丝绸之路上的一环，如今去印度学商科仍是许多年轻人的优选......

Tips：

征 收 SDF ：不丹旅游业最特别之处便是会向入境旅行者征收可持续发展税（Sustainable Development Fee），简称 SDF。2022 年 9 月，不丹将 SDF 提高至 200 美元 / 人 / 晚，意即每在不丹停留一晚，在食宿、交通、观光等费用之外，每人还需向不丹政府支付 200 美元。SDF 的存在意在控制游客数量，提高游客质量。2023年 6 月，不丹又推出了 SDF 优惠，包括数项减免政策，比如停留 4 晚后可减免后续 4晚的税费，5-11 岁儿童税费减半等等。SDF 在办理签证时便要根据你的旅行计划进行缴纳，如果入境后旅程天数有变更，需要联系相关部门办理退税或补缴。

旅行方式 ：自 2022 年提高 SDF 后，不丹改变了过往入境旅行者必须跟团游的限制，允许自由行。但由于办理签证、缴纳 SDF 的流程较为复杂，且不丹境内长途公共交通对旅行者而言并不便利，也不允许旅行者自驾，因此自由行的实际难度较大。要获得好的旅行体验，更推荐的方式还是聘请一位向导，代为办理各项手续、安排包车行程等，也可由此获得与当地人交流的机会。

签证 ：虽然不丹与我国没有建交，但依然可以办理电子旅游签证，有效期根据你的旅行计划而定。最方便的方式是请不丹的向导代办，只需提交护照首页照片和证件照电子版。

交通 ：不丹与中国没有直飞航班。只有不丹航空公司的飞机可以进入不丹，目前不丹共有两家航空公司——国营的 Drukair 和私营的 Bhutan Airlines，提供从尼泊尔加德满都、泰国曼谷、新加坡等地直飞不丹的航班。机票可以在航空公司官网自行购买，支持 Visa 和 Master 信用卡支付。帕罗（Paro）机场是不丹唯一的国际机场。

食宿 ：不丹要求旅行者必须入住三星级以上的酒店，可以请向导根据你的需求、预算安排一路的食宿。国际著名的奢华酒店品牌，比如安缦、六善、Como Uma 等，都在不丹几大城市建有酒店，基础房价即包含早晚餐，也可选择三餐都在酒店享用。食宿之外，这些酒店通常还自行提供或是由长期合作的旅行社提供不丹整体的旅程安排，包括签证、机票、包车、向导、观光等全套服务。

支付 ：不丹货币为努尔特鲁姆（Ngultrum），简称努（Nu.）。在帕罗机场即可用美元、欧元等货币兑换努。通常小店购物用现金支付，面向游客的纪念品商店大多可以刷Visa、Master 信用卡，但需收取一定的刷卡手续费。购买价值较大的商品时可以使用美元现金。给当地向导、司机、酒店工作人员的小费通常也是美元现金。